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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 正文7·康巴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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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被那個瘦小的男人刨出來的。

應該沒有被埋太久,雪地窒息雖然比溺水好一點,但也好不了多少。

我的眼睛鼻子耳朵裏都是雪,整個人神志都有點恍惚。

這不是一次大雪崩,所以埋的並不深。我一露頭就聽到秦溫在大叫。

“湖!”

我嚇了一跳,因為這裏大聲說話指不定會二次雪崩。但顯然他激動的完全忘記了這碼事。

那個方向依然有丘陵式的雪丘,一道犀利的山脊後,能夠看到一塊藍色。

那最多是一個湖的一角,我第一眼都沒法確認那是湖。

秦溫已經近乎瘋狂了,他指著那個方向,不斷的表達要過去的意思。

“我們把那個女的四肢打斷,戳瞎眼睛送過去,那邊……”

周建航慢慢的靠近了他。

我看見他手套裏刃光一閃。

秦溫猛地回頭,兩個人又一次幾乎是貼面搏鬥在了一起。

“你幹什麽?!”秦溫驚怒,“你想獨吞?他媽的人呢?給我上啊!”

那瘦小的男人看了看他們,帶著藏族腔調說:“周老板前幾天重新和我講價了,不好意思啊秦老板。”

周建航冷笑,刀尖漸漸逼近。

“是你想獨吞吧?我們現在還剩幾個人?你把我們騙過來是為了餵雪裏的怪物!你早就瘋了……我早看出來……”

“不!不是我!真的有黃金,真的不是……快救我!傭金可以再商量!還有那個女的你別得意他也會殺你的!”

關我啥事咯,我無辜的坐在邊上。

“你就是個騙子,”周建航直接打斷了他,“我太了解你了。過去的那些人是我們一起殺的,我們誰也逃不了。”

秦溫的體力明顯不如周建航,很快就支持不住。

“……你,你,”他缺氧一般張大了嘴,“我不要黃金,我只要那個女的,所有的黃金都歸你。你別……”

“哈哈哈……女的?你想要找個女的需要通過我麽?你以為我不知道,你隔了這麽多年重新回來找我,不就是想要我也死麽?”

周建航越說越激動。

“當年我把鬥裏的東西分了你一半,”周建航咬著後槽牙,“你卻故意開了那一槍,讓站在前面的我給你擋下了爆炸。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麽?!我殺老廖沒殺成,不也是你補了一刀?別裝了,漫天神佛,沒有渡得了我們的!”

謔,驚天大瓜。

周建航就是那個故事裏殺了同伴的土夫子,秦溫就是那個貼符的陰陽先生。

只不過,爆炸之後,真正受了傷的是周建航。

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不,不,我可以補償你,”秦溫哀求,“我們不是說好了嗎?你帶來那個女的別的都歸你!我真的沒騙你,他們就是這麽說的,他們要我找她。”

周建航冷笑,“他們?哪個他們?”

“他們……”秦溫的神情恍惚了一下,“康巴洛……還有,還有孫科日……汪……”

我瞇了瞇眼,心說果然是在兩重精神壓迫下分裂了麽?不知道這些找我的人為了控制秦溫用了什麽手段。

孫科日那種蛇人寄生體也在找我,大概是他們被吳邪逼到狗急跳墻了。

“一個死人找她?”周建航冷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弩。

秦溫幾乎要哭了,“我不知道……這裏有一個秘密,他們每年都拿一個女人祭祀。我之前被他們救過,如果我來祭我也能掌握那個秘密!我們可以分享……”

“你知道的,”周建航嘆了口氣,“我對秘密沒有興趣。”

他說:“我是為了錢來的。”

沒有再浪費一秒,他一箭貫穿了秦溫的頭顱。

周建航慢慢回過身,我意識到自己該跑了,但是身體完全沒有足夠的力氣動起來。

“等……”我看了看雪崩的地勢,雪下的東西未必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找到我,於是舉起了雙手,“我,我不會多嘴的。”

他笑了笑,“那場爆炸帶走的是我的記憶。”

周建航緩緩地撥開他的大背頭,露出一條疤痕,“我運氣很好,在醫院治好了。但他不該毫發無損,他不該有這樣的運氣。”

“我不在乎他在這裏的經歷,我也不在乎雪裏到底是什麽怪物,”周建航看著那個湖,“不過,金球,我會去看看的。”

我吞了口口水。

所以是他殺了當年那件事裏所有人。就為了莫名其妙的覆仇。

而他甚至並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核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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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接下來的路我不能繼續走了,我可以回去了,”瘦小的男人說,“你知道路線的,對吧?”

周建航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,緩緩扯出一個微笑,“朝著湖走,會看到很多球。”

我知道,他理解錯了那句話的意思。那個問句是說給我聽的。

周建航看了一眼癱坐在地的我,似乎很無奈的笑著嘆了口氣,“至於你……走回去對你而言太辛苦了。”

我看著箭尖上的點點寒星,“你不把我獻祭了嗎?”

他沈默了一會兒,“沒有必要。我想,神如果真的存在,應該也不想聽你和祂說我做的事情。”

他對那瘦小的男人招了招手,“你過來,你來做。”

那人遲疑了一下。

周建航舉了舉手裏的弩,笑了笑,“來,加錢的。”

那人走過來,默默的接過周建航手裏的刀。

周建航走近他,我看到□□一直對著瘦小男人的後背。

嘴上說不信神,心裏還是怕的嘛,我心想。

怕人間真的有報應,所以一個活口也不能留。

我看著瘦小男人的眼睛,聽到周建航問:“以前做過嗎?沒做過也沒事,一回生二回熟。”

男人盯著手裏的刀,沈默了一下,笑了笑,“做過。”

聽著那男人說話,周建航忽然感覺到一絲奇怪,對方說話的口音似乎不再那麽重了。

“雖然我知道這可能不是信任,只是因為不怕賭輸,”男人笑了笑,“但還是很高興再見到你,阿莫。”

他轉過身,一刀格開了周建航的□□,刀尖迸裂。

然而轉身的動作裏另一把刀從袖口滑了出來,一下就捅進了周建航的腹部,然後帶著血光拔出。

他的動作非常快,利落的仿佛演練過無數次。

周建航並不是沒有戒備,但男人動手的角度非常刁鉆,如果不是經驗極其豐富,就必然受過特殊的訓練。

這一刀非常深,而且準確的傷在內臟,血流如註。

“對了,”男人一腳踹飛□□,丟掉帶血的刀,露出手腕上的紅豆,“我叫皮包。”

周建航的面部表情凝固著憤怒和茫然。他不明白為什麽在最後的最後會有這麽一個高手毫無理由的出現。

“還有,”皮包看著我忽然一笑,“那個生死輪是我做的,秦溫瘋掉之前有一段幻境也是我灌輸給他的。”

“阿莫你不用有負罪感,”皮包說著已經走出去好幾步,“這種人手上無辜的血已經太多了。”

“一路順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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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建航倒在地上,四肢抽動,看著我神情猙獰又驚恐。

我縮在雪地裏,姿勢毫無氣勢,甚至依然弱小可憐。

“你到底是誰?”他嘶啞的問。

我眨了眨眼睛,看了一眼他汩汩流血的傷口。

“……其實,我只是想利用你的資源送我到這裏的。”

周建航幾乎眼前發黑。

自己所有的算計在對方眼中只是“交通工具”幾個大字罷了。

“從什麽時候……”

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,把刀收好。

“唉,我失憶了,我也不知道。可能,好幾年前?”

我怎麽可能真的一點底都沒有就跑過來送死嘛。

“所以你也不用不甘心,”我認真的看著他,“因為我有所有意外的預案,無論你們到底殺不殺對方,打不打算殺我,結果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。”

周建航本來以為是自己太大意了,竟然被一個小姑娘耍了。

但是現在看著對方的眼睛,他忽然就想到來的時候車上放的那首歌。

他發現對方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禿鷲看著腐肉,其中的平靜和理所應當令他毛骨悚然。

這種人的戲都演在該演的地方,動手的時候能隔著一百米狙-/爆你的頭絕不會到你跟前多說一句廢話。

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,他想,或許她根本不是人。

周建航覺得眼前的事物開始模糊。

這個女孩子沒有上來補刀,大概她不想臟了自己的手。

或者她只是懶得再捅他一刀。

他看到對方起身,輕輕哼唱著,轉身走入了連綿的雪山。

一縷歌聲飄來,帶走了他的最後一絲意識。

阿刁

虛偽的人有千百種笑

你何時下山

記得帶上卓瑪刀

……

阿刁

愛情是粒悲傷的種子

你是一棵樹

你永遠都不會枯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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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山跑死馬,我走到湖邊的時候天已經要黑了。

有個穿著藏袍的人打著燈在湖邊等我。

在第二次見到那個黑長直小美女的時候,我就發現她其實並不屬於已知的任何勢力。

她做出那個“天真”的手語,是為了讓我明白周建航所謂的我必須去的理由,其實是早就設計好的。

生死輪上用黑光筆寫下了三句話。就是因為這三句話,我決定非來不可。

第一句話是:“七年前,你因為擔心自己失憶,在西藏墨脫雪山深處設置了恢覆記憶的方法。”

第二句話是:“吳邪的計劃部署完畢,他就在雪山裏。他還活著。”

我真是謝天謝地。無論這是真的還是假的,好歹這位姑娘說的是人話,而且清清楚楚,毫不拐彎抹角。

第三句話是告訴我在某畫展的第幾號作品那裏,我會接到一個電話。

我和李釧兒一起去了那個畫展,在一幅雪山的畫作前接到了越洋電話。

打來的人竟然是解子揚。

雖然罵資助人顯得我很沒有素質,但這貨當初躲著我屁也不放,如今主動打電話來就讓人情不自禁想冷嘲熱諷。

我剛想冷笑一聲,對面已經心情很不好的表示他不想浪費話費,然後讓我自己聽錄音。

……

“今天是2004年6月11號,”解子揚的聲音垂頭喪氣,“我,解子揚,和阿莫共同錄制了這段音頻。”

“你可以語速快點,你現在又不結巴。”

那第二個聲音居然是我自己的,“未來話費會漲。”

接著,我就聽到了一個完整計劃的一角。

我在畫展的地下室見到了阿透,那個要賣吳邪畫集的女人。

我看著她手串上的紅豆,問:“你不是我的人嗎?為什麽攝影集不打折?”

對,比起說是吳邪的人,他們更承認他們是我的人。

她翻了個白眼,“我想你萬一恢覆不了記憶呢,那就沒人找我算賬了。”

我想想頗有道理,也沒什麽好責怪的,就又問起那幅畫。

阿透說:“希望你現在沒有道德潔癖。那是我們用一種青銅鈴鐺的幻覺從秦溫嘴裏問出來的。這人比較脆弱,被搞過幾次已經有點不正常了。不過我畫的路線應該沒錯,你沿著走,總能找到地方的。”

這些“我的人”每一個都只負責計劃裏很小的一部分。一直跟著我的黑長直是一對孿生姐妹中的妹妹,她的姐姐在沙漠裏幫吳邪做事。

據說這一對姐妹出生於印巴邊境,阿姐小時候遭遇強-/暴,整個顴咬肌被暴力扯裂,阿妹也因此留下心理後遺癥。

後來她們在中國南疆被孤兒院收養,期間遇到過一個高人,做了一副金屬口器彌補阿姐的殘疾。

然後在一系列事件之後,我通過和院長的關系,借到了這兩個人。

故事有漏洞,但我當下問的太清也沒有意義。

阿透負責的部分不涉及核心,我想她其實有點好奇,但我比她還要好奇。

“非去不可嗎?”她問,“我查了那幫人,沒一個好惹的。”

我回想了一下過去幾個月的所有生活,意識到這是一個蓄謀已久的套。下套的人太了解我,以至於我不得不按部就班走下去。

我的人生裏,大概只有我自己有這個能力。

阿透低著腦袋,背對著我在勾一幅白描,聞言頭也不回評價說:“還有可能是你媽,她的最終目的是讓你穿上秋褲。”

大概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會用這種方式表達不舍吧?

我忍俊不禁的同時有點愧疚自己真的不記得阿透了。

但有人記得我。

這樣也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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船行不過十幾分鐘,湖面開始收窄,兩邊被白雪覆蓋的懸崖峭壁形成峽谷,在盡頭開辟出一片新的天地。

我看見懸崖上淩空搭建著一座黑色的廟宇。

那種絕處逢生場景的震撼感讓我簡直有當場取景的沖動。

喇嘛廟起碼有七層樓高,靠打進湖底的立柱和橫梁懸空在湖面上十米多的位置。

船停靠在橫梁上,藏人拉我爬上去,在喇嘛廟下方找到入口。

其實我很想說話,想問問這個人有關這裏的一切,但是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說漢語,而且對方有些急匆匆的意思,似乎把我送到還有什麽事。

藏人帶我穿過了一個藏香濃郁,掛滿毛氈的房間,徑直上了喇嘛廟的頂層。

從這裏看,康巴落湖藍的異常瑰麗。

我幾乎被這美景驚呆了,反應了好一會兒,才意識到對面來了一個看上去年紀比較大的藍袍人。

與此同時,我聽到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。

要說難聽,倒也並不刺耳。但絕對是噪音,是讓人腦袋發疼發昏的噪音。

我的戒心一下子提了起來,身體已經條件反射的做出了動作。

我反手拔出藏刀。

理論上接下來應該指著對面的藍袍人,或者上前架在他脖子上逼問。但是這回我嚇得不輕,甩手就把刀朝聲音的方向丟了出去。

上一次在沙漠裏,我見識到了自己出乎意料的投擲準確度,回去以後在游樂場套圈鋪子賺了個滿缽滿盆。

我還沒來得及尷尬自己把武器扔出去了,那邊的毛氈後面聲音一下就停了。

這也能中?我有點驚訝。就見那後面走出來一個年輕人,一只手上捏著我的刀,一只手上拿著一個掛滿鈴鐺,像是樂器的東西。

接著,他們在我懵逼的註視下從耳朵裏取出了棉花,然後對我行了一個藏族的大禮。

“阿莫小姐,我們等你很久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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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一個測試,”藍袍人解釋道,“我們想要確認你是否還有免疫鈴聲的能力。”

這就是能給人施加幻境的鈴鐺?

我看著那一排大大小小的六角鈴鐺,就覺得有些搞笑。

這麽不科學的東西,居然也要以科學的規律敲擊才能制造出科學的幻境。

“……聽說,吳邪在這裏。”

我左思右想,還是先選擇了這個話題。

“是的,”藍袍人點頭道,“他在頂層的房間。”

我忍了兩秒,還是沒忍住,“他,他不想見我?”

藍袍人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說,流露出一絲意外,隨即搖了搖頭,“我不知道。”

我都追到這兒了也不見我一面,不就是不願意見我嗎。

我的心情一下子無比沮喪,正要在內心鞭打自己的舔狗行為,忽然那藍袍人又說:“吳先生,還沒有醒。不過我可以帶你去看看他。”

還沒有醒?

我想起來生死輪上寫的“吳邪還活著”。

活著,沒有醒?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,“他怎麽了?是受傷了嗎?”

“是的,”藍袍人領著我走進回廊,“他傷的太重了,我們不得不用特殊的方法先讓他進入休眠。”

“等這一個月過去,傷勢穩定,他就能醒來了。”

我定了定神,“那麻煩你們了。”

“對了,你們說的這種鈴鐺的幻境,有沒有破解之法?”

如果真的有幻覺可以無縫植入,那麽接下來我看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。

“幻境異常真實,但是會有無論如何也沒法解釋的地方,”藍袍人說,“很少有人能自主掙脫幻覺,但這確實是可以做到的。”

我點了點頭,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。

對方沒必要費這麽大力氣弄我,這又不是什麽仙俠小說我一爆發能滅了三界。

而且要說離譜,我活著走到這兒就已經很離譜了。

“我們給吳先生用了藏海花,”藍袍人走到一扇門前,做了個請的手勢,“也點了一些特殊的熏香,您不要呆的太久。”

我點了點頭,他表示自己會在盡頭的房間裏等我,接下來我們可以談恢覆記憶的事。

我盯著那扇門和掛在上面的毛氈,努力回憶了一下上一次見到吳邪的情景。

我知道自己很想他,閉上眼睛就能看到的想法。

我愛他嗎?我不知道,但是如果可以讓我分擔哪怕一點他的痛苦,我都會願意。

我真的一直在努力對抗我現有的記憶,努力和自己辯解。

我說吳邪不是那樣的人,他一定有難言之隱,他這麽對我不是想要傷害我。

直到昨天夜裏,我一邊防著那個黑飛子一邊放棄了辯解。

去你媽的,他吳邪就是這樣的人又怎麽樣,老娘先把他拿下再好好調-/教,看誰笑到最後。

我深吸了一口氣,推開房門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居然120章了。

be好香啊。

但我會he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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